楊麗萍公司訴云海肴餐廳侵權案再審宣判——《月光》雖美，豈可隨意復制？

　　著名舞蹈藝術家楊麗萍創作并享有《月光》舞蹈作品的著作權。近日，云南楊麗萍信息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楊麗萍公司）訴云海肴餐廳侵犯《月光》舞蹈作品著作權糾紛系列案件迎來最終結果。

　　中國知識產權報記者從楊麗萍公司的委托代理方——北京市偉博律師事務所處獲悉，此前，訴訟雙方均對二審生效判決結果不服并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下稱北京高院）提起再審申請。近日，北京高院作出再審裁定，確認了原一審判決認定正確，即云海肴餐廳的被訴侵權行為侵犯了楊麗萍《月光》舞蹈作品的著作權，不再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來進行規制。

　　兩審認定不一

　　據了解，涉案《月光》舞蹈系楊麗萍創作并單獨表演，該舞蹈作品后被收錄于由其投資創作、出任藝術總監和總編導并領銜主演的大型原生態歌舞集《云南映象》中，2004年獲得中國專業舞蹈最高獎項——第四屆中國舞蹈“荷花獎”五項大獎，入選國家舞臺精品工程。

　　云海肴餐廳品牌2009年在北京創立，在全國擁有多個餐飲公司及餐飲連鎖直營店，曾獲評滇菜“進京、入滬、下南洋”首席示范企業稱號等，在全國消費者心中亦具有一定的知名度。

　　楊麗萍公司訴稱，自2018年起，其發現云海肴餐廳未經許可在北京市東城區、西城區、海淀區、石景山區、昌平區、房山區等多個地區云海肴餐廳分店中擺放《月光》剪影屏風，涉嫌侵犯著作權，同時涉嫌構成不正當競爭，遂將云海肴餐廳分多案訴至上述餐廳所在地人民法院。

　　云海肴餐廳辯稱，涉案屏風是其委托他人制作的，內容是孔雀舞三道彎的經典動作，沒有反應任何人的面部特征，該動作是民族舞蹈中常見動作，不應為楊麗萍壟斷。一個動作也不能代表楊麗萍的整個作品。涉案屏風使用的剪影與《月光》不構成相似，故不侵犯《月光》舞蹈作品著作權。楊麗萍的動作只是在舞蹈中呈現給觀眾，并沒有使用于商業領域中，更沒有獨立于舞蹈作品的功能和用途，沒有形成反不正當競爭法應予保護的法益。涉案行為不會造成混淆，楊麗萍公司未證明其將該形象用于與云海肴餐廳相同的商業活動，被訴行為未侵犯其相應法益，亦不構成不正當競爭。

　　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等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極具個人特點和表現力的《月光》舞蹈，體現出較高的獨創性和藝術價值，屬于著作權法規定的舞蹈作品，被訴裝飾圖案與《月光》舞蹈作品具有獨創性的靜態舞蹈動作存在實質性相似，侵犯了楊麗萍公司就《月光》舞蹈作品享有的復制權。因楊麗萍公司未舉證證明其因被訴行為遭受了著作權之外其他權益的明顯損害，在法院已對涉案行為依據著作權法進行規制的情況下，不再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對同一行為進行評價。

　　在該案二審中，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對相關案件進行了改判，認定云海肴餐廳不構成對《月光》舞蹈作品的著作權侵權，理由是該案中楊麗萍呈現的單獨舞蹈動作，雖然結合燈光、服飾，其自身身體曲線，呈現出極具美感的藝術效果，但是從舞蹈作品保護客體的角度，單人的單一舞蹈動作，并不足以達到舞蹈作品的獨創性要求，不能作為舞蹈作品獲得保護。不過，法院同時指出，云海肴餐廳在經營場所突出位置使用的裝飾圖案與《月光》舞蹈中具有云南少數民族特色的典型表演形象高度近似，容易使消費者誤以為雙方具有許可使用或者建立了廣告代言關系，因此構成不正當競爭。

　　再審定分止爭

　　二審判決后，訴訟雙方均向北京高院提起了再審申請。

　　根據北京高院再審裁定，《月光》舞蹈中結合了服化道元素的舞者動作、姿勢和表情的整體畫面可以體現該舞蹈作品的獨創性表達?！对鹿狻肺璧钢薪Y合了人物造型、月光背景、燈光明暗對比等元素的特定舞蹈姿態并非進入公有領域的舞蹈表達，屬于《月光》舞蹈作品具有獨創性表達的組成部分。由此，被訴侵權裝飾圖案與《月光》舞蹈作品的獨創性內容構成實質性相似，侵犯了《月光》舞蹈的著作權。

　　華東政法大學教授龍文懋對北京高院的再審裁定結果表示認同。她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舞蹈作品的獨創性，體現在單個動作設計的美感與動作的連貫編排上。舞蹈不同于藝術體操，藝術體操的動作是規定好的、具有固定標準與要求的，體操運動員在比賽中主要展現比賽技巧，追求動作達到相應的競技標準，而舞蹈動作是同時展現美的創意與舞者的技巧，舞蹈作品中單個動作與動作的連貫組合都體現了作者的創意，除非該動作屬于常規動作、即公有領域中的動作。涉案舞蹈動作可以說是本舞之精華，是整個舞蹈中最有代表性的部分，藝術上的創意及美感都達到較高層次，足以構成該舞蹈作品中的獨創性表達。

　　龍文懋同時表示，舞蹈作品的演出構成“一臺戲”，而“一臺戲”的創作包括腳本、導演、演員、美工等等付出的創造性勞動，這與電影作品是類似的，不同之處在于電影還包括攝錄環節，而舞臺上的“一臺戲”如果被攝錄下來，那么是可以被認定為類電作品的，這個類電作品的權利人是“一臺戲”的制作人，而不是攝影師。楊麗萍舞蹈的“一臺戲”整體上可以構成戲劇作品，該戲劇作品的核心是楊麗萍的舞蹈，服化道等元素亦應當屬于戲劇作品中獨創性表達的一部分。

　　在生產經營活動中，一些經營者為了營造氛圍或營銷宣傳使用他人作品的情況較為常見。如近期熱播劇《繁花》官方微博發表聲明，要求相關方未經許可不得使用劇中海報以及相關設計作品等元素。

　　“經營者在經營過程中使用相關圖片、形象等元素進行裝飾裝修或者營銷宣傳時，應當注意是否存在使用他人作品的可能性，否則可能侵犯他人著作權、商標權等民事權益?！饼埼捻硎?，以著作權為例，首先，經營者應當充分調查并明確相關圖案或者設計的著作權情況，如其并非公有領域的元素，應當及時聯系著作權人或者集體管理組織獲得授權；其次，若經營者對于相關圖案或設計的使用系委托第三方進行設計或者由第三方提供的，應當在委托合同中明確侵權責任以及相關損失的承擔方式，保留相關證據，以便涉訴時提供證據證明存在合法來源；最后，鼓勵經營者結合自身經營場所進行原創設計，從源頭避免侵權風險。